炮灰团的人纷纷站在他们团长住的洞的外面。
平时疯疯癫癫，喜怒无常的死啦死啦，正抱着一个毫无生气的烦啦烦啦。
死啦死啦曾骂过迷龙，当时他死不肯放开肩上那个唯一的老乡。龙文章骂他，跟个死人黏糊，恶不恶心。可他现在正抱着一个死人，试图从他冰冷的身躯能感受到些许暖意与跳动。
龙文章拨开孟烦了额头的的碎发，抚摸着他消瘦的脸庞，可这人不再反抗，也没破口大骂。
迷龙蹲在洞口，抱头发出几声抽泣。
烦啦烦啦在打枪的时候，被后面突如其来的小日本捅了个对穿，迷龙和龙文章站在离他最远的地方，只见团里最伶俐最毒损的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倒下。
龙文章跑出了此生最快的速度，迷龙则是抗着机枪疯狂扫射。
奈何刺刀已闯进了小太爷的身躯，那瘦弱的身体无力反抗这致命的家伙事。
孟烦了最喜欢损人，他喜欢说龙文章心比天高，命比纸薄。可他的心也曾高到遥不可及，而他的命也如一张浸了水的纸薄。
龙文章的怀里有着那个拥有一张恶毒损嘴的人。可紧闭的双眼，放松的身躯，竟透露出一丝他自认为不属于他的温柔之意。
现在有一张容得下你的书桌了吗？
文人终究向往平静，从军的孟烦了是少年的热血激情，是不屈于受人压迫的傲娇少年，而热血的少年受到了接二连三的败仗，就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逐渐被浇灭、熄灭。
孟烦了开始质疑自己，不相信自己，也更加害怕失去身边的兄弟。他一睁眼仿佛昨天还谈天说笑的兄弟就横死在荒郊野岭。
他不再展示那颗柔软的心，他知道有一颗柔软的心有什么用处呢？他伪装为恶毒尖利的嘴，自私自利的人，与不在意兄弟性命的冷血动物。
但有一群人拆掉了他的伪装。
炮灰团。
这个团虽然破烂，但却是孟烦了的希望，他早丢失在荒郊野岭的魂魄，被那个叫做死啦死啦的龙文章寻了回来。
逃兵，似乎刻在孟烦了的血液和骨头里，他拼尽全命，挖骨放血，只为把逃兵二字去掉。孟烦了不怕死，他比任何人都不怕死，可他怕死的没意义，他怕死的没尊严，也怕死的无人知晓，作为一个无名尸。
身体被刺穿，那一刻，仿佛没有感觉了。孟烦了只感到了释放，可他也怒骂几句，龙文章跑的这么快，万一踩到自家人了怎么办。他也骂，迷龙这么乱射，万一不长眼的射入他的身躯呢。
身体不可控的倒下，孟烦了的眼里闪过了兽医，兽医喊他娃娃，喊他招魂，给他疗伤。豆饼在旁边咧着嘴巴笑，其余的兄弟们站在他们身后叼着烟向他招手，孟烦了伸出手想勾兽医的手。
死老头，你别给我治活咯。
他彻底的倒下，分明倒在了坚硬的地方，却感到了暖意与柔软。他听到了龙文章在他耳边嘶吼，声音大到似乎要把他喊聋，可孟烦了睁不开眼。
他听到龙文章喊。
“三米之内！”
小太爷不是在这吗，死啦死啦。
你不会算数是吧，小太爷教你啊。
龙文章，你得赢啊。
郝老头温暖粗糙的手扶起他，熟悉的嗓音：“娃啊，你来了啊。”
孟烦了抹去眼角不知何时出现的泪珠，他拍拍兽医的肩膀。
“爹。”
“哎。”
他义无反顾的向兽医和许久未见的兄弟们走去。
对不起了，我的团长，我的团。
我又当了一回逃兵。
……
阿译抹着眼泪，孟烦了虽是损他最狠的人，可也是唯一明白他的人。
孟烦了只进气不出气。炮灰团打了胜仗，却也败了。
炮灰团失去了团长的传令官、副官、翻译官、与唯一一个记住他们所有人名字的人。
迷龙扯开龙文章抱着孟烦了的手，死啦死啦没有挣扎，迷龙打横抱起已死去的孟烦了，瘦的只剩下骨头的孟烦了好似一个刀片一样硌着迷龙。
迷龙从来没打过孟烦了，他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的，不装蒜，可就是太毒了。他曾对那不屑的脸庞倾心过，在千篇一律的军人里，孟烦了显得格外独特。
龙文章死死的牵着那只冰凉的手。湿润的眼眶抬起头来，红着眼嘶吼着：
“我带你们，回家！”
虞啸卿接到了炮灰团伤亡惨重的电报，他愧疚，羞愧的不敢面对这个破烂不堪的团。
事先准备好了抚慰金和功章，或许他也只能做这些了，尽管是无济于事的。他最欣赏的兵也折在了这场战役，自己好像没有失去，也好像什么都失去了。
炮灰团返回这日，虞啸卿还是去接了。尽管站在那看着自己光鲜亮丽的衣服也挺拔的军姿，看向他们破烂不堪的衣衫，血迹斑斑的身躯，是一种羞愧。
那个瘸子呢？
虞啸卿抬眼望去，稀少的人群中并没有看见与龙文章形影不离的副官。
他看见迷龙的肩上背着一个人，与龙文章的手死死紧握。脚步逐渐接近，虞啸卿这才看清，那肩上的人是龙文章的副官。
孟烦了。
他欣赏这个人，佩服这个人，也厌恶这个人。
他有谋略，可是个逃兵。他机智聪慧，可是个逃兵。虞啸卿是个粗人，他欣赏文人，可孟烦了不是平常的文人，他与龙文章，就像是虞啸卿的一道坎。
可孟烦了全心全意的帮着龙文章，两个人就像一对灵魂的搭档，两个孤魂野鬼终于结伴而行。
虞啸卿嫉妒龙文章，他有着一群坚定不移的追随者，可虞啸卿错了，他们只是有同样的想法，龙文章是一个优秀的领导人。
虞啸卿的眼眶饱含热泪，可他知道，他没有资格流下眼泪。
炮灰团的人，此时一只手都数得过来。他们都红着眼眶无视着虞啸卿的存在。
炮灰团所有人越过了他。
“回家了！”烦了。
禅达的风吹过他们每一个人，孟烦了的发丝被风吹起，眉眼之间比之前仿佛更放松了。
龙文章死死扣住孟烦了的手。
三米之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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私设
我很喜欢烦啦 在我心里的烦啦也是不怕死 很有担当的男人 但男人们都说过 对于我团 死了是一种释放 所有对不起 我让迷龙和团长继续了这份痛苦 让小太爷不再承担了 做一个自由自在 心不再那么重的文人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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